【井贤】暗巷

满足个人爱好的艳遇流水账

社畜井x驻唱歌手贤

 

 

那是奥南海滩旁一家位置较偏的酒吧,坐落在沿海商业街的尽头。铺砌好的水泥路在这里突兀地结束,周围是几家光凭店面和宣传海报来看就深觉不靠谱的SPA店,在这种特殊加成下,酒吧成功与旅游旺季的热闹氛围隔绝开来,成为门可罗雀的标准注解。


井然第一次路过那里时,正有一桌中国人喝着啤酒高谈阔论,在驻唱歌手的歌声里能偶尔捕捉到几个词汇,极具辨识度的口音让井然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中国东北部的区块地图。

 

其中一个男人瞧见了他,大着舌头出声问:“帅哥,你是中国人吧?”

 

井然对这样的询问习以为常。在故土无论是定居地还是交际圈都相差千里的人,脚踏异乡时却能因为熟悉的面庞产生身份认同感,由母语开篇进而拉近距离。

 

他礼貌性地顿住脚步,回答:“是。”

 

另一个更清醒些的男人也被这声回答吸引了注意,放下手中的酒瓶热情地招呼:“来,我们请你喝酒。”

 

“谢谢,不过我约了人,他还在等我。”井然对拒绝也习以为常,“祝你们玩得愉快。”

 

井然能理解那种亲切感,但这并不代表他也可以同陌生人产生相近的情绪,迅速拆掉心间围筑的高墙。他只觉得无所适从。好在他们并不觉得扫兴,冲井然挥手告别又回到自己的娱乐步调中。

 

井然就是在这时注意到那个驻唱歌手的。


随着重新迈开的步子和移动的视线,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歌手正唱着一首旋律轻快的英文歌,两只手忙于弹奏吉他,只稍点下颌同他示意问好。井然觉得自己应该捕捉到了一抹微笑,在歌手唇角微微翘起的瞬间,他看见那里长着枚小痣。是能够让人记住的标志。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两个外国男人,走进酒吧选择另外一侧的桌子落座。井然从短暂的目光交汇中回过神来,予以微笑回应,迈开步子向前在水泥路尽头踏上沙土。


他当然没有约人,只是想独自来海边透透气。

 

当晚井然沿原路返回前往酒店,再次路过酒吧时看到歌手和其中一个外国男人拥吻在一起。


酒吧和左侧的SPA店并不是紧挨着的,它们之间隔出逼仄的空间,足以通行,但不至于成为行人的选择。巷子深处隐于黑暗中,黑暗在某些时候会带给人以安全感,但那两个人并没有往里走,他们在巷口仍能被灯光照射到的地方,好似全然不怕会被过路的人撞见。歌手背抵墙壁,路灯斜斜射下在他脸上划出明与暗的分界。在望向他半阖着的、落在光亮中的眼睛时,井然感受到了某种挣扎的美。明与暗、纵情与禁欲,抵死相缠,无法分割。


歌手的眼睛突然睁开。


井然的喉结因吞咽动作而滑动了下,移开视线加快脚步,称职当好一个过路人。在走出几步之后,歌手接吻的样子还徘徊在他脑海中。


那个男人应该会吻过他嘴角的痣。井然这样想。

 

  

这是他抵达甲米的第一日,第二天中午,他准时前去会见客户。

 

八月正值泰国的雨季。不同于他少时记忆中上海的雨季,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泰国的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街道上有很多骑着摩托奔驰的游客,他们在雨中惊呼着把车停在路边,不过刚跑到屋檐下倾落的大雨就已经停止。


在这种烦扰之下,井然即便带了伞也没能保持西服的整洁,肩部被雨水打湿,裤腿也被踏过水洼时溅起的污泥弄脏。井然把雨伞放在餐厅门口,低头看向污秽的裤脚,眉心紧拧出弧度。然而下一秒,当他转身去推餐厅的门,已经强压下内心的不适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面带微笑迎上了在餐厅中等候的男人。


他此行是来代表工作室来谈生意的,对方正在度假,要求他亲自奔赴甲米洽谈,为了创业井然不介意忍耐下这份奔波劳碌。工作室尚在起步阶段,如果能拿下这个单子,之后在商业谈判桌上就会有更多的底牌,可以踏出在业界立稳脚跟的第一步。井然有做好的自信,不过显然自信和实力并不能帮到一个界内新人太大的忙,他还要把面子踩碎,认下一份将来要偿还的人情。


他们商谈了整一个下午,但内容几乎没有涉及正题,井然几次想把话题牵到合作上,都被对方打断。那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刘总完整地回忆了自己创业期的艰辛困苦,如何受人冷眼、如何放低身段。


“我成功以后就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多帮帮年轻人,就当是帮过去的自己了。”刘总用夹着烟的手去戳井然的肩膀,“所以才给你这个机会啊,小井,好好干。”


当创业的年轻人功成名就,又把当初所遭的辛酸还给了下一代人。他们是甲方与乙方,理应是平等的商业合作关系,井然只觉被对方拿捏着命脉,哪怕一个陪笑没有及时跟上都会丢掉宝贵的机会。

 

洽谈结束后,井然目送刘总的车绝尘而去,站在餐厅门口迟迟未动,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他的身影晃动了下,又把脊背挺得更直。

 

他忽然很想抽烟。


井然烟龄不算短,但频率也不高,他没有烟瘾,只在连夜赶稿或者没有思路时来上那么一根,从没有像当下这样迫切需求过。他回到酒店挨个回复完工作邮件,解决好工作室亟需处理的事务,从行李箱里翻出包烟来踱到阳台。


井然口中麻木无味,接连两根烟抽完都没什么感觉,舒缓是绝对没有的,只觉得整个人被绷得更紧。他倚靠在栏杆上望着暗下来的天色,忽然想起昨天夜里咸湿的海风,和被暗巷截断的光。

 

井然出门草草解决掉晚饭,沿着街边一路往海滩的方向走,又拐上与昨晚相同的路。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踏上水泥路尽头,而是在酒吧门前停住脚步。


今晚的酒吧比昨天还要冷清些,没有顾客,只有调酒师和驻唱歌手两个人。女调酒师在吧台内收拾杂物,驻唱歌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唱歌,旁侧的音箱上摆着杯鸡尾酒。井然走进酒吧,明显感觉到歌手的眼神因为客人的到来而变亮了些。

 

酒吧采用了半开放式的设计,若放在白天应该也算是观望海景的好去处,但在深夜——井然在与歌手隔着一张桌子的位置落座,望向幽深的大海,觉得自己被黑暗包裹得更深。那黑暗就快要没过他的口鼻了。

 

当晚井然一直呆到歌手凌晨一点下班才离开。后来又来了一桌客人,是两个中国女孩子,歌手收拾吉他时用流利的英文同她们寒喧交谈。


井然无意偷听,但在安静的环境下还是听到了他们的闲谈内容:询问来处、姓名、道别、祝彼此生活愉快,典型的旅途中谈话。其中询问名字的环节,成了整场谈话的高潮,让两个姑娘不住脸红地捂嘴偷笑。中国人的姓名对于英文使用者来说是拗口的,所以歌手选择了名字中比较容易念的字来称呼对方,比如其中一个女孩子名叫申芮,歌手就称呼她为,Rui。


但男人唇角撩拨的笑容暗示着这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外国人学念中国名字的场合。井然扯了扯嘴角,把小费压在杯底打算起身离开,可歌手的声音却比他的动作更先一步。

 

“What about you? What's your name?”

 

他的教养不允许自己无视歌手的话直接离开,于是井然准备起身的动作收了势,他如实回答:“井然。”

 

“Ran.”

 

然。

 

歌手拖长尾音唤他,唇角依旧挂着与方才无异的笑容。他把吉他包背在身后,晃到酒吧门口掏出烟盒来。井然瞥到烟盒上印制的血淋淋的肺部特写,下意识皱了皱眉。歌手抽的应该是某种爆珠,井然看见他的牙尖在烟嘴上用力咬下,又向外挪出一些,再次咬下去……烟蒂在这个时候突然断开。


井然听见男人的低声抱怨。海边太过潮湿,烟也受了潮,咬第二颗爆珠时极易从烟嘴处断裂。鬼使神差的,井然把衣袋里的烟掏出来递给了对方。


井然抽黄鹤楼,因其味道柔和,不具有太强的刺激性,也就不会过于依赖。歌手把细长的烟咬在齿尖,笑着冲他道谢,然后道别。

 

歌手应该是亚洲人,甚至很可能来自中国,井然根据他的长相猜测。他大抵生于一个移民的中国家庭,又或者生于内地,从小就跟随家人来到国外。所以他会讲英语,略懂些泰文,但对中文的记忆并不多。


井然走在回酒店的路上,恍然发觉自己在对那个男人进行揣测。鲜少有人能引起他的兴趣,井然在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没坚持多久对方就以“没有安全感,感觉不到你的喜欢”为由提了分手。


“当我和你面对面的时候,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好像你不在意我这个人似的。”那个女孩这么说。


然而他现在却抱着好奇心,帮一个陌生人构建过去的故事。井然冲着落地窗反光中自己的倒影摇了摇头,把猜测从脑海中驱散。这样太唐突了。

 

 

井然没有想到他会在酒吧之外的地方和歌手相遇。那是他抵达甲米的第三天,正准备赴约继续前一天未完的商谈。天依旧是阴的,他下楼时刚好赶上一场瓢泼大雨,在隔壁店铺的房檐下,歌手站在那里用标准的普通话给两个游客指路。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道谢离去后,歌手扭过头瞧见了井然,扬起笑容冲他招手。

 

“你是中国人。”井然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开启了这场对话。

 

“我?当然。”歌手扬着眉走到他身旁,“你看出来了,不是吗?”

 

井然不置可否。

 

歌手扫了眼井然的着装,背过身倚在门边望进雨幕里:“你不是来玩的吧。”

 

“嗯,差旅。”井然说着抬腕看了看表。

 

“赶时间?我送你吧,这边不好打车,你一时半会儿估计等不到。”歌手指向路边停靠的车辆,“刚好开了朋友的车。”

 

“不用,太……”

 

“走吧,别耽误了时间。”歌手打断井然的话,径直走进雨里,“别让我淋太久。”

 

拒绝的话堵在喉间,井然看着歌手被淋湿的身体,第一次觉得自己拿一个人没有办法。抵达目的地之后他加了歌手的微信,允诺请他吃饭以表感谢。


“不用了。”歌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眸子因笑意弯起,“晚上来听我唱歌。”

 

歌手开着车离开,在微信聊天窗口留下三个字:杨修贤。

 

杨修贤。井然在心底重复着,转身走向约定地点。


商谈终于有了进展,刘总同他约定后天下午签订合同。井然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把机票改签至大后天,如约来到酒吧。

 

“你今晚看起来轻松多了。”杨修贤在中场休息时坐到他身旁,兴趣盎然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也没有很多,不过比之前要好。”

 

“什么?”井然飘散的思绪被对方从海风中拽回,当话题涉及到自身,他习惯性在眼底竖起围墙。

 

杨修贤并不在意他不加掩饰的防卫,寻找突破口似的回望进他眼底,而后放松身体向后靠进椅背里:“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想出海浮潜吗?明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还没等井然说什么,杨修贤又出声发问。

 

那晚酒吧里只有井然一位客人,杨修贤给他一个人唱歌,偶尔停下来闲聊两句。说是闲聊,其实大部分时间是杨修贤在说,井然在听。杨修贤并不寻求井然的及时回应,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说,只要注意力停留在杨修贤身上,对话就可以继续进行。

 

“你什么时候来的甲米?”一曲终了,井然难得地主动发问。

 

“一年之前过来玩,喜欢这里就留下了。”

 

井然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这很符合接触到现在他对面前这个人的印象。

 

井然感受到了久违的松弛,他听着耳边的歌声和话语,近距离观察着杨修贤的面庞。他其实不止有右边嘴角那一颗痣,在左侧脸颊、右眉眉尾、还有脖子上贴近后颈的地方,都有不甚明显的黑点。井然的目光沿着那些痣刻画出条完整的亲吻路线,他又想起那晚在巷口撞见的那一幕,于是目光滑到了杨修贤的喉结,在被亲吻时那个地方会轻轻颤动。


那晚回酒店的时候井然走上了那条暗巷,他从曾落在歌手脸上的分界线跨入黑暗中,觉得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吸进更深处。

 

  

如杨修贤所说,井然在甲米的第四天是雨季里不可多得的大晴天。阳光把他在夜里看过的海水照耀成琉璃蓝,船只驶过的地方荡起白浪,蓝与白交相映衬,又向远方延伸在地平线与天空相接。漫无边际的蓝色把井然笼在其中,保其不受打扰。


他们把小艇停靠在巨大的礁石后,避开灼烈的阳光。杨修贤没穿救生衣就直接跃进深不见底的海水中,井然盯着礁石投落下的阴影近乎要呼喊出声,紧接着就瞧见杨修贤从海里探出头,抹掉脸上的水珠冲他笑。

 

杨修贤水性很好,在水里像一条畅快穿行的鱼。他跟在井然身旁等对方慢慢适应,然后牵引着他去看海里的游鱼、珊瑚。


井然从水里探出头来摘掉面镜和呼吸管,听见杨修贤在旁边问:“看着海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井然抿了下唇,然后吐出两个字:“溺水。”

 

“你穿着救生衣,不用担心这个。”杨修贤说,“我才是那个一泄力就会坠进深海里的人。”

 

井然条件反射般去捉杨修贤的手,像是怕他有什么冲动之举,被对方顺势紧紧地回握住。


这真的是一项很容易拉近距离、建立关系的活动。井然的手掌触着杨修贤的皮肤,这样想。他不知道杨修贤是不是有意为之,刻意挑选这样的项目,但当他慢慢适应在水中的感觉,那些出于对未知的本能恐惧消退,逐渐甩开束缚与压迫感,两个人若有似无的肢体接触便成功占据了他的大脑。

 

浮潜后他们在船上一起看了场日落。杨修贤拿来毛巾帮井然把脸上和发丝间的沙子擦净,在他的身后,夕阳如同一把烧在天边的火,燎着了大半个海面。

 

 

抵达甲米的第五天,井然应约去签订合同。

 

这次刘总发来的见面地点直接成了一家SPA店,井然西装革履地坐在大厅休息区,在来往客人的注目中等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他在等待时打开微信,看到杨修贤发了一段小视频。井然点开视频看到道路旁极速后退的树木,还有若隐若现的摩托车后视镜,看起来万分自在。他突然想起杨修贤昨天说的那句,“我才是泄掉力气就会坠进深海的人。” 


井然开始有些分不清,那个男人所表现出的浪荡究竟是他原本的性格,还是在挣脱束缚时所催生出来的、用于支撑自己继续向前的表象。视频播放完毕,又被再次点开,呼啸的风声重新从手机里传出。井然想起昨天的肌肤相触,那团火终于被杨修贤身旁的风燎到了他的心底。

 

他在朋友圈下评论:今天晚上去唱歌吗?

 

很快就有了回复,杨修贤说:去。

 

在甲米耗时五天,他终于得以把合同签订,井然把合同送回酒店放妥,然后直奔海边的酒吧。


把杨修贤抵在暗巷墙壁上亲吻的人也终于变成了他。井然沿着脑海中的路线吻过杨修贤的痣,让歌手的喉结因自己而滑动。他在对方的唇齿迎上来讨要一个真正的亲吻时,箍着脖颈把人按回墙面。

 

“你经常这样吗,和其他客人?”

 

杨修贤轻喘着气抬头看他:“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我不喜欢共享。”

 

“这个问题我会解决掉。”

 

今天他们站的地方比那日井然看到的还要更猖狂,杨修贤整张脸都露在路灯灯光下,井然得到了对方的答案,于是倾身钻进光亮中吻住那人饱满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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