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U铁寡流水账

 

 凌晨一点二十分，Natalie找到了那间清吧。

当属于都市的繁华随深夜的降临消退，街道上只剩偶尔肆意晃着大灯飞驰而过的车辆、和结伴而行挥霍生命的年轻人，他们与终夜不熄的路灯共同筑就成后半夜的纽约。清吧门口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折射出许多暖黄色的光班，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小片星河，是故事中才会有的景象，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然而Natalie就是透过那小片星河，一眼便瞧见坐在清吧正当中的男人。

那个男人总是人们所关注的焦点，钢铁侠、Tony Stark，无论是哪一个身份，在哪一种场合，人们总会把视线聚焦在他身上，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无法消磨，不可复制。但此时此刻——Natalie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拎着电脑包，另一只手裹紧了外套的领口，她站在掺了凉意的夜风中想——他也只是个融入周遭场景的普通人罢了。

起码在这一刻，他们都只是他们自己。

 

那一刻之后，Natalie推开店门。门框撞动风铃，盖过酒吧里舒缓的音乐，打破了本来的平和。

 

“我还以为我躲得够远了。”Tony把刚入口的酒液咽净，在Natalie入座前出声，好像方才盯着对方一举一动的那个人是他，“你应该辞职，去当职业狗仔。”

“也许吧，我会考虑你的建议。”Natalie面不改色地接住那句话，将公文包放在另一旁的空椅子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张湿巾和一段创口贴。在此过程中她的目光未曾落到过Tony身上，只是在做着她身为一个助理该做的事情，她站起身，冲着酒保点了杯酒，然后靠近了她的上司。“别乱动。”她说。

Tony额角的伤口被Natalie用纸巾仔细擦拭过去，沙砾和多余的血迹被清除干净，而后再用创口贴包好。

“我或许还可以辞职去当个保姆。”她的视线终于停留在Tony脸上，露出她无可挑剔的职业性微笑。

她让人挑不出毛病。Tony看着她惯有的笑容，终于开始觉得这份完美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哑口无言，这滋味并不畅快。Natalie的存在像是一种蛊惑，但她从不逾矩，只是游刃有余地让一切保持在恰到好处的范围内，就像她手里正捏着的湿纸巾，轻柔地掠过却能够带走些什么。

当酒保把调好的酒推到二人之间时，Natalie终于拉开了那段距离，坐回椅子上。酒摆在眼前，两人默契地没有再去交谈，只是做着两个普通人在酒吧里该做的事情。

吧台内的小电视上正播报着白日里的新闻，事故画面再一次重演，身穿盔甲的人因为被攻击而摔向地面。当这一切被记者搬上镜头，只成为了画面中不足为道的一角，镜头更多地记载了被破坏的房屋、被摧毁的私家车辆、还有一批批面露惊慌四下逃散的平民群众。这些令人生寒的事物挤在电视屏幕中，占据了观众的视线，而那个正为之战斗的人倒成了不起眼的部分，好似与事故无关。

可Tony——盔甲中的男人，Natalie再次侧过头打量他时，却无法从他的表情里窥探出“事不关己”这几个字。

他在自责，在内疚。

Natalie进入Stark Industries是带着使命的，关于Nick Fury所提出的复仇者联盟计划，她作为计划中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团队组建者的其中一员披上了这层Stark助理的假身份。最初Natalie无法预想她会以何种方式同钢铁侠并肩作战，从各个层面上来说。在与他的相处过程中，Natalie能想到未来写述职报告时会用哪些词汇来描述他，自负、冲动、有自我毁灭倾向，这些特质共同组成一个时常会让她觉得无法理喻的人。

但是现在，Natalie开始认为他或许是个不错的伙伴，哪怕眼前这个人已经脱掉了他的铠甲。

“我猜总有事情不能善终对吗？”

抬头盯着电视机直面惨况的男人突然开口，将Natalie从思绪中强行拖出。

“什么？”她下意识发问，继而因为想到了什么而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可她没能得到回话。

 

对话戛然而止，Natasha从那场会面中惊醒。

她用了几秒钟去思考正身处何种境况中，而后她想起自己正呆在位于中欧的某间安全屋里，而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一场真实发生过，但以梦境这种方式重新回到她脑海里的会面。

睡意全无，Natasha将自己从还算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剥出，她走到窗前，拎起那瓶只剩一半的红酒酒瓶，将瓶口贴上旁侧空玻璃杯的杯沿。暗红色的酒液被倒入杯中，再灌进她的胃袋里。她最近的睡眠质量不太好，多年的特工生活让她习惯于不陷入深度睡眠，而永远留一线清明神经的举动在某些时候会成为让她失眠的罪魁祸首。Natasha按亮手机屏幕，两点钟，距离她睡去也不过只有四十分钟而已。或许是因为冬天到来的缘故，她又开始整夜睡不着觉，需要红酒助眠才能勉强入睡。这真是很糟糕的情况，她想，或许每年的冬天都不太好过。

她就这样站在窗前，把那杯红酒喝见了底。Natasha开始回想方才的梦境，她甚至还清晰记得透过落地窗看向Tony的那一幕。

他说对了，Natasha想，或许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善终。

自负、冲动、有自我毁灭倾向，这些词确实被留在了那份评估报告里，而此时的Natasha再想起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却是“遗憾”。

是的，遗憾。

从她由Natalie Rushman做回Natasha Romanoff的那刻起，这一切就开始无法避免。

信任，从开始就隔在二人之间的问题，至今也没能有效解决。

 

那晚坐在酒吧里的Natalie真诚地相信Tony Stark会是一个不错的队友，后来复仇者联盟最初的阵营成立，他们开始并肩作战，和其他人一起。几个有能力的人组成一支队伍，以对抗难以预测的威胁，Nick Fury很有先见之明，效果还不错。

外星人的到来促成了联盟的成立，他们就这样走上战场。可他们还是没能在此之前解决信任问题，这是她的失职。

后来他们经历了难以计数的战斗，甚至在期间培养出了不错的默契，度过不少愉快的时光，也共同失去什么。团队看似平衡，直到某天Ross将军代表政府来同复仇者联盟谈判。你们，和你们在战斗中所带来的损害需要被监管。他说。

Natasha和Tony较为罕见地选择了同一个立场，而Tony对此表现出了惊讶。

几天之后，他们再一次被推上了战场，在战场中央Tony将手伸给倒地的Natasha。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吗？”Natasha问他。

分裂、内战，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Natasha仍旧记得Nick Fury最开始给她的使命：“把这群人粘合在一起，保持复仇者的稳定和谐。”

她想她没能做到。她在战斗中依旧冷静思考，这样的形势对局面无一利，只会带来更多的损害和伤亡，所以当她挡在Steve和Barens面前时，她选择了放他们离开。

立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团结一致。

 

机场大战距今已经有段日子了。

Natasha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小巷子，暗自计算。

帮助过美国队长一行人的黑寡妇毫无意外地被列入通缉名单，她仿佛回到了加入神盾局之前的时光，隐姓埋名，隐藏踪迹。她有时会和Steve一起行动，或者继续直接听命于Fury，但是复仇者这几个字再也没回到她的生活中，她没能再有机会从Steve的口中听到一次“Avengers Assemble”。那三个字只存在于一纸通缉令上。

在近两年里，没有任何事情再把她与Tony Stark联系起来，脱离了复仇者联盟的他们依旧是他们自己，有各自的麻烦要处理和应对。Natasha偶尔会从新闻中看到属于那个人的消息，但也只看到媒体想让人们了解到的事情，就像那台电视机屏幕角落里的他，而不是身边的人。

 

关于西伯利亚冰原上发生的事情，Natasha深感遗憾，那件事里没有对或者错的一方，她始终坚信。她只是有时会后悔，当时或者此后的很多瞬间，她没能再有机会再去证明、解释什么。

证明他们会成为好队友，或者不止于此。

 

他们应该是需要一个时机，去修复关系的。但是如果没有合适的时机，也只能维持现状。

 

手机屏幕再次在黑暗中亮起，Natasha点开未读信息，上面写着“明日前往苏格兰”一行字。

她的指节在键盘上迅速按动，回复“收到”。

 

那是最后一个，Natasha有空用以回忆过去的夜晚，她没有再被失眠困扰，甚至没有时间好好睡上一觉。

 

后来的事情众所周知。

他们在苏格兰的火车站支援了同伴，继而匆匆赶回瓦坎达。当他们得知纽约发生的事时，在这方战场上已经自顾不暇。

 

钢铁侠冲向宇宙，尚未归来。

黑寡妇奔向迎面入侵的外星生物，背水一战。

他们都没能成功，内战之后在复仇者基地的那次争吵变成了他们最后一次会面。

灭霸的一个响指，消灭了生存在地球上的半数人类，幸存者沉浸于悲痛，社会秩序陷入混乱。半数人化成的灰烬仿佛席卷了整个星球，世界变得死寂。末日到来了。

 

他们用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去整理心情。

后来Natasha同Steve找到一处废弃建筑，作为临时基地。Natasha运用所剩的关系网去统计人数，寻找帮手，试图尽快步入正轨。那段时间里她去过纽约、华盛顿、莫斯科、布拉格，还有难以计数的其他地点，为了零星不知真假的消息而奔赴。有时费尽艰辛找到的只是一方墓碑，她能做的也只有留下一束花。

而有时连墓碑都没有。

她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那个人的消息，那则播报外星生物入侵纽约的新闻成为最后可循的踪迹。

他们失去了太多人。

 

“你认为他们活着的几率有多少？”某次离开前，Natasha望着上空问自己的队友。

Steve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缓慢地摇头：“我不知道。”他说，“但我希望奇迹会发生。”

Natasha俯身拎起脚边的背包，一言不发地转身登上战机。

 

在飞往东京的途中，她想起许多细节。

她想起柏林的那场战斗结束后，在复仇者基地的二楼等来了Tony，毫无疑问地，她的做法让她得到了对方的误解与谴责。

“双面间谍？你习惯于此，是吗？”

横在他们之间的信任问题被愤怒拉开闸门，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你就非得这么自负吗？”Natasha发问。

他们站在落地窗前，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不可理喻。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而立，却没能好好交谈。

在离开基地之前，Natasha没有对自己的“间谍行径”做出任何解释，因为她明白解释在当时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甚至会加速下一次误解的到来。

她不想陷入死循环。

 

现在这也成为了缺憾里的一部分。

 

Natasha望着眼前的云层，将闷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缓缓吐出。她终于也体会了一次身处半空、孤立无援的感觉。她想。

 

东京的梅雨季降临，Natasha将头发盘于脑后，举着一把伞穿梭在大街小巷。这趟行程总算没有白费，她在这座城市里寻到了自己的旧友，虽然情况并不乐观。但Natasha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更愿意把与死亡无关的东西看作是好事。

他们一同解决掉游荡在东京的外星人，他们配合默契，没花费多少时间。Natasha用雨伞顶端藏匿的可伸缩长刀刺穿了最后一个外星生物的头颅，然后她撑起那把伞，让雨水将墨绿色的血迹清洗。雨肆意打在黑色的伞面上，落得急时几乎要把伞面打穿，她口袋里的专门用来联络的移动电话就是在那时开始震动的。

 

“有一艘飞船从太空中落在了海里。”电话那头的Steve这样告诉她。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天快要亮了。”Natasha看向身侧的旧友，“打算和大家汇合吗？”

 

他们驾驶战机回到那间临时基地，降落时，初升的阳光刚好穿透云层，落在Natasha眼底。

她的脚底踏上地面，便一刻不停地奔向医疗室。

医疗室的门口围着很多人，复仇者、特工，医疗室里也聚集着很多人，医疗人员和Banner.

Natasha在人群之外停下步伐，她的视线越过人群，透过医疗室门上的那一小块玻璃，落在那个男人身上。他看起来不太好，但至少意识是清醒的。

“我很抱歉。”

在Tony也望过来时，Natasha对他无声说道。

“为所有事。”

——————————————————

我感到抱歉，为所有曾发生过的事。